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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禾灶炉(转)

嘉禾灶炉(转)
每当冬天坐在取暖器前烤火,我就会想起家乡湘南嘉禾那座小城古老逼仄的青石板巷道,那陈旧的木阁楼,还有那温暖的灶炉。

家乡的灶炉,两面靠墙地砌在房屋的一角,高出地面大约四十公分左右,中间挖出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的圆洞,这个圆洞就是添煤的炉子了。小城产煤,家家户户都会做那种往墙上巴煤饼,和匀的煤泥团成饭碗大小拍在墙壁上,晒干后掰成碎块放到煤炉里烧。炉的底部有个长长的通风口连接着炉和灶台的另一侧,炉火不旺时可以通过这个通风口扇火。灶炉靠墙的两边有两条固定的木长凳,吃饭的只要在炉上放张桌子,另外两侧摆上两条长凳,一家人就可围着炉子吃着热腾腾的饭了。

第一次回湖南嘉禾时我还是四五岁的小女孩。那是个快过年的大冬天,我们全家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在黄昏时才到了外公家。天很阴冷,一进家门,外公就把我抱到墙角的灶炉边的凳子上,他温暖的大手来回地搓着我冻得发红的手。那温暖的灶炉,让疲惫冰冷的身子一下就暖乎起来。

外公家住在当时最热闹的巷道。短短小巷,密集了照相馆、小茶馆、国营商店及各种杂货店,那古老的青石板路几乎是每个到嘉禾的人必去的地方。每到赶墟的日子更是人头攒动、熙熙攘攘地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。

外公的房子是一幢两层的木楼房,那时浙江的农村楼房还很少见。这让我对这个木楼房充满了新奇感,每天就在灶炉和木梯上来回穿梭着,特喜欢闻那种木头的香味,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暖。

第二次回家乡,我在那个小城读了两年初中。那时我在三姨家吃饭,住在伯父家。三姨家住的是新楼房,没有灶炉,而外公和伯父家都是木结构的老房子,墙角都有那种灶炉。一到冬天我丢了碗筷就喜欢往外公家和伯父家跑。晚上坐在伯父家的灶炉边写字,那是一种温暖的享受!整个人就被一种温暖包围着,那些个文字、那些个算题都变得非常的温暖,在家乡几年我的学习成绩特别好,许是那种温暖让我的心特别地沉静、特别地享受吧。时至今日,回味那种感觉都是一种享受!

都说潇湘出才子佳人,如果我一直在那个小城学习下去,今天的我会是个怎样的人呢?

星期天我总喜欢到外公家玩。外公喜欢用那种湖南特制的铁锅煮红薯给我吃。说它特制,是因为这种铁锅恐怕只有家乡才有,那是个锥形的锅底,锥形的锅底上是圆柱形的锅身,柱形的两边有两个铁耳朵,两耳间用铁丝连着的,炉灶的上方垂挂着个铁勾子,可以把铁锅吊挂起来,随时调节锅与炉的位置,调整火量的大小。灶炉上铁锅里焖的蕃薯特别的甜,锅底总能结上一层粘粘的糖浆。坐在灶炉边,吃着那种刚出锅的蕃薯,嘴里连连呵着热气,一口口地直吞进肚里,就把温暖也吞进肚里去了。

快到过年时,碰上同学家杀年猪,我总是喜欢去蹭猪血肠吃。刚杀的猪,温热的血被灌进洗净的猪肠里,两头用细绳捆好,丢进灶台铁锅烧开的热水里煮,香气慢慢地飘来,口水一个劲地往回咽。等猪血肠出锅时,再撒上一把葱花,嫩嫩、鲜鲜、滑滑、辣辣、热热的,那个好吃啊,怎么一个好字了得哦!

过年时灶炉边就更热闹了!客人来时,先在灶炉边喝热油茶、品红姜、舔砂糖、嗑小瓜子、嚼着有巧克力味的片糖,当然我最喜欢的是偷吃坛子里辣萝卜条。等饭菜熟时,桌上的点心就撤换成丰盛的菜肴,几乎每家必有的是菜是回锅肉、油炸肉、血鸭、豉香鱼……烤着灶炉,吃着年饭,桌下在炉火里烫着的酒"咕咕"地冒着热气,桌上菜肴的热气也飘着,欢歌笑语就溶在热气里在空气中弥漫着……

第三次回故乡时,已是二十五年后了。一些低矮的房子已被高楼大厦取代,印象中的故乡已面目全非,所幸的是外公和二伯的老屋还在,只是那曾经的热闹已不复存在。外公的老屋出租了,二伯老屋的大门上着一把铁锁,外公、二伯、二伯娘都已经走了,曾经温暖的灶炉被孤独冰冷地晾在屋子的一角,心中陡地觉得好空荡。

老屋、灶炉、巷道正慢慢地挤出现代城市的视线,它们成了城市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。可是每到冬天,我依然会想起家乡的古巷、青石板、老屋、灶炉还有那些弥漫在岁月里的一些熟悉的影子。

灶炉在我的梦里熊熊地燃着,一些温暖就慢慢地向我走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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